2023年5月下旬一个周六的上午，前来就诊的中年女性患者王女士焦虑地问我说：“陆主任，我口眼歪斜已经快2个月了，外院给我诊断为面神经炎，开始时服用过中西药物，也针灸过，可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您看我啥时候能好，8月份我女儿生孩子，我还要出国照顾她坐月子，到时我还能出国吗？”

我抬头望着一脸着急、焦虑万分的王女士说：“先让我给您检查一下吧。”

体格检查发现：王女士左侧额纹平坦没有额纹无运动，左眼闭合时眼裂2mm，左侧不能耸鼻，左侧鼻唇沟消失，口角向右侧歪斜，示齿时向右侧歪斜更加明显，左侧口角无运动。依据国际面神经损伤程度分级标准(House-Brachmann，H-B)为最重级Ⅵ级（完全麻痹)。

患者治疗2个月，一点恢复的迹象也没有，确实比较棘手难治。如果病发3～4个月，还没有任何恢复迹象，就很难恢复了。

但是我还是安慰患者说：“您先别着急，我准备使用针、药、面肌训练、按摩综合治疗，看看有没有效果。”

患者一听说什么针、药，还有面肌训练与按摩，有了不同的治疗方法，看到了一线希望，一下子又来了精神。对我说：“您说怎样就怎样吧，我一定按照吩咐去做”。

在治疗之前我们先来看看什么是面神经炎面瘫？

01

面神经炎面瘫的诊断与治疗

面神经炎一般分为2种，一种是贝尔氏面神经炎面瘫（Bell palsy），西医认为经过面神经管的面神经发生急性非化脓性炎症所致的单纯性周围面神经麻痹。主要病因病理是病毒感染、局部炎症反应、血管压迫、面神经水肿、髓鞘或轴突有不同程度的变性而致病。临床典型症状是患侧前额皱纹消失，不能皱眉；上下眼睑闭合不全或有眼裂；鼻唇沟消失；上下唇不能紧密闭合，口角下垂，健侧向上歪斜等口眼歪斜症状。由于面神经在面神经管内受损高低深浅不同，还会出现病侧舌前2/3的味觉减退，及泪液、涎液分泌障碍，听觉过敏等症状。另外一种是亨特氏面神经炎面瘫（Hunt氏综合征），由水痘-带状疱疹病毒侵犯面神经的膝状神经节,在面神经感觉支分布区域的耳廓及外耳道可见到疱疹，有时产生剧烈耳痛，眩晕，面部口眼歪斜症状同贝尔氏面瘫。两种面神经炎面瘫，西医治疗基本相似，早期即急性期采用如下治疗：（1）抗病毒药物如阿昔洛韦或泛昔洛韦抗病毒；（2）糖皮质激素如强的松以减少水肿、肿胀；（3）维生素B1、B2,甲钴胺等营养神经。

02

面神经炎面瘫的中医认识与治疗

面神经炎面瘫通常发生在季节变换或温度变化明显的时候，不但秋冬季节气候变化大，昼夜温差大，面神经炎患者比较多；同样春夏季节早晚气温变化大，同时夏季空调、电扇的广泛使用，造成室内外温差大，或对着窗户吹风睡觉，都会出现面神经炎面瘫的发生。

可能有人会想同样空调、风扇、吹风贪凉，忽冷忽热，为什么有人没事，有人却发病呢? 实际上，个人的身体状态对发病与否起着重要作用，工作繁忙疲劳，紧张压力大，睡眠不佳，情绪低落或激动生气大怒，以及女性妊娠或月经期等，都是易发病因素。

中医认为，面神经炎患者于四季换季时易发，根据《内经》：“邪之所凑，其气必虚”与“天人相应”的理论，认为正气不足，营卫失和，六淫（风寒暑湿燥火）趁虚而入中经络，是其主要病机，治当祛风寒暑湿燥火六淫之邪，调和营卫，疏经通络纠偏。因此，我们提出了“针、药、面肌训练与按摩四重奏”治疗面神经炎面瘫：

（1）全程针灸治疗：针灸治疗从急性期即可开始，面神经炎患者取穴不但要依据经络辨证远端循经取穴，更应结合现代解剖学局部循筋取穴，有的放矢用穴施针。

（2）中药内服外敷：我们提出“四季辨证论治”的观点，依据春夏秋冬不同季节辨证论治，服用四个协定处方，急性期就要加入中药汤剂内服以驱除风寒暑湿燥火六淫之邪，更应注重中药四气五味准确对接表里、寒热、虚实、阴阳八纲辨证，达到阴阳平衡，以平为期的治疗目的，促进早日康复。如1个月后恢复不理想，在内服汤药的基础上，将煎煮的中药药渣用布袋或纱布包裹后湿热敷患者面部，以促进病变局部血液循环，舒筋通络。

（3）面肌康复训练：急性期过后，即开始指导患者面对镜子进行患侧面部肌肉的恢复训练，从被动训练到助动及主动训练。具体运动方法包括：1）抬眉毛：尽力将患侧眉毛向上抬起；2）皱眉：两侧眉毛向中间集中；3）闭眼：让患者用力使眼裂闭合；4）耸鼻：向上牵拉鼻部皮肤肌肉；5）示齿：嘱患者做龇牙示齿状，口角向侧方移动；6）吹口哨：缩唇并吹气，做吹口哨的动作；7）鼓腮：嘱患者双唇尽力紧闭，使双侧颊部充气呈膨胀鼓状。每次持续5至10分钟，每日3～5次。

（4）面部按摩治疗：一般面神经炎患者经积极合理治疗，80%以上患者病情在1～2个月会恢复。但若患者1～2个月恢复不佳或没有恢复迹象，一般比较难治，具体原因：一是面神经炎病变部位比较高、面神经病损严重；二是失治，即急性期没有合理使用西药或中药，失去了急性期减轻面神经炎水肿的最佳治疗时机；三是误治，即早期中药辨证论治不准确，热证热药火上浇油，水肿不消，症状反而日益严重；四是患者情绪抑郁，或着急上火，急火攻心，导致气机不畅，影响康复；五是患者工作忙，压力大，没有好好休息。如4～6个月或半年后仍没有恢复迹象或恢复不佳，还会出现面肌痉挛、萎缩、倒错、联动等后遗症，预后不良。因此，必须及时对患者面部进行按摩治疗，促进患者早日康复及避免上述后遗症的发生。

具体操作：患者取仰卧位，术者坐其旁，拇指指腹由下而上往返按揉患者面部及前额部，顺序为下颌中部-口角外侧-面颊部-眼裂外侧-额中部，眼周及口周则按肌纤维走行做环形揉按，其后于患者的面部采用一指禅推法对印堂、攒竹、阳白、鱼腰、四白、太阳、迎香、颧髎、下关、颊车、地仓、翳风、牵正等穴位进行按摩按压；也可指导患者自己按摩，双手左右交叉放置于面部，一手固定健侧，另一手拇指指腹自下而上往返按揉患者面部及前额部；或双手食指中节指关节侧腹由上而下往返按揉患者前额部及面部，指腹紧贴面部肌肉，按摩强度以患者感受到明显压迫感或轻度胀痛为度，每次按揉治疗30～45分钟，每日1次。

我们再回到故事的开头，本例患者病发于去年3月下旬，经治疗2个月没有恢复迹象，属于面神经病损比较重，面瘫比较难治者，我们即用“针、药、面肌训练、按摩四重奏”治疗。

（1）针灸治疗：以手足阳明经、太阳经、少阳经经穴为主，局部与远端取穴相结合，取印堂、攒竹、阳白、鱼腰、四白、太阳、迎香、颧髎、下关、颊车、地仓、翳风、牵正、合谷、太冲、手三里、足三里等穴，平补平泻手法，留针25分钟，每周治疗3～4次。

（2）中药内服外敷：患者情绪抑郁，气机不畅，着急上火，予丹栀逍遥散加减化载，中药汤剂口服，疏肝理气、清火通络；中药药渣布袋包裹湿热敷患处，凉后复热，持续10～15分钟，每日1～2次。

（3）指导患者康复训练：指导患者做抬眉毛、皱眉、闭眼、耸鼻、示齿、吹口哨、鼓腮等，尽可能大幅度做“龇牙咧嘴”、咀嚼动作，每次持续5～10分钟，每日3～5次。

（4）指导患者自我按摩：指导患者双手左右交叉放置于面部，一手固定健侧，另一手拇指指腹下而上往返按揉患侧面部及前额部；或双手食指中节指关节侧腹由上而下往返按揉患者前额部及面部。指腹紧贴面部肌肉，按摩强度以患者感受到明显压迫感或轻度胀痛为度，每次按摩治疗30～45分钟，每日1次。

经过2周治疗后，患者左侧额纹出现一丝纹路；4周治疗后，左侧额纹明显，左侧口角显示轻微运动，H-B为Ⅴ级（不完全麻痹)，有所恢复。

真是“得病如山倒，祛病如抽丝”，每次仔细观察，精心治疗，看着患者面部表情肌一丝丝地恢复功能，由衷地为患者高兴，并不断地鼓励患者坚持“四重奏”，经过2个半月的治疗，H-B为Ⅱ级，恢复了十之八九，患者很是高兴，8月中旬如期出国与女儿团聚，迎接新生儿的出生。

结语

作为针灸科大夫，每到季节变换之际，面神经炎面瘫高发，尤其马上就要进入炎热酷暑，夏季空调、电扇频繁使用，室内外温差大，加之工作疲劳、紧张、失眠等因素，易患面神经炎面瘫，有些患者治疗1～2个月后效果不好，才想去针灸治疗，却不知面神经炎的治疗时机特别重要，最初1～2周治疗尤为宝贵，一旦发现得了面神经炎要及时治疗，切不可错过治疗的最佳时机，中西医结合治疗效果最佳。

中医治疗本病有2千多年的历史，具有独特的临床疗效，针灸是治疗面神经炎面瘫极为有效的治疗方法，也是针灸科的优势病种，西苑医院针灸科经过多年临床治疗观察探索，积累了一套“针、药、面肌训练、按摩结合四重奏”治疗难治性面神经炎面瘫的优化治疗方案，如果患者错失了开始1～2个月治疗时机，恢复不佳，也不必灰心，请试一试“四重奏”，有助于促进疾病早日康复。

专家简介

陆永辉，主任医师，教授，研究生导师；针灸科资深主任；中国针灸学会理事，中国针灸学会脑病科学专业委员会副主任委员、经筋诊治专业委员会常务委员；北京针灸学会常务理事；北京中医骨伤医学研究会副理事长；北京医学会鉴定专家；“北京名中医身边工程”专家团队负责人；“北京市海淀区名老中医专家学术经验传承工作”指导老师；香港浸会大学访问学者。《中国针灸》《中国医药导报》杂志编委。主持和参与科技部国际合作项目，科技部科技支撑计划项目，北京市科学技术委员会“首诊”项目，中国中医科学院科技创新工程“重大公关项目”等科研课题；在T1、T2级中医核心期刊发表学术论文50余篇；出版《一针在手百病莫愁》《针灸治疗良性前列腺增生研究及临床经验集》等学术专著。曾公派赴奥地利、德国从事临床医疗和讲学6年余。从事针灸临床医疗、科研和教学工作30多年，潜心研究《内经》经典刺法，结合现代医学解剖学，形成了“点（腧穴点）、线（经络线）、面（筋膜面）”——“调靶与调态”相结合的诊疗思路，针药结合治疗脑病、筋骨病、脾胃病，以及男科、妇科疾病，疗效显著。开设“面神经炎专病” “紧张型头痛专病” “前列腺增生专病” “压力性尿失禁专病”等。

擅长治疗：面瘫，面肌痉挛，失眠，头痛，颈肩腰腿膝痛，胃肠道疾病，带状疱疹，前列腺增生，女性压力性尿失禁、卵巢早衰等。

出诊时间：周一、二、四、六上午

西苑医院针灸科简介

中国中医科学院西苑医院针灸科，于1955年12月国家创建中医研究院附属医院时建立，是建院初期最早设立的七个临床科室之一，也是全国成立最早的针灸科之一。六十多年来，在针灸伤寒大家黄竹斋主任，国家中医药管理局第一批师带徒指导老师阎润茗主任，以及叶成亮主任等老一辈专家不断耕耘下，在各个时期形成了各自鲜明的针灸特色。2013年医院新门诊大楼启用，针灸科门诊扩大为6个诊疗室，33张治疗床位，日均门诊量300～400人次，针灸科进一步发展壮大，医教研全面发展。针灸科目前有医师10人，多数具有硕士或博士学历或学位。其中主任医师3人，副主任医师3人，主治医师4人；教授、副教授2人；博导、硕导3人。主持和参与科技部国际合作项目，科技部“十二五”科技支撑计划项目，“十四五”国家重点研发计划“中医药现代化”重点专项项目，北京市科委“首都临床诊疗技术研究及示范应用”项目，北京市卫健委“首都卫生发展科研专项”项目，中国中医科学院中医药“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项目、科技创新工程“重大公关项目”等科研课题，获国家发明专利多项。针灸科是最具特色的传统科室之一，在治疗和预防疾病方面一直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针灸疗法具有适用症广泛、疗效显著、无副作用等特点，临床可以治疗脑病科、骨伤科、内科、男科、妇科、五官科、皮肤科等疾病。

针灸临床开展的特色疗法有：

毫针、芒针、三棱针、梅花针、圆利针、揿针、火针、电针、穴位贴敷、耳穴埋豆、拔火罐等疗法，以及头针、面针、眼针、耳针、腹针、腕踝针等微针疗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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